地瓜的幸福
在城鎮的農貿市場、小區街口,經常看到賣烤地瓜的,泥土培成的火爐,紅紅的炭火,烤出來的地瓜,熱熱乎乎,香氣四溢。這香甜綿軟的美味吸引了不少大人孩子購買品嘗,地瓜吃到嘴裏,喜悅挂在臉上。每逢見到地瓜攤,看到那再熟悉不過的地瓜,總會有壹種親切感,也有些苦澀的記憶揮之不去微創手術。
小時候家住沂蒙山區農村。六、七十年代的山鄉,由于土地貧瘠,缺水少肥,農作物的産量極低,人們還生活在貧困之中。從記憶開始,家裏缺衣少食是常有的事,父母經常爲了全家的吃飯而犯愁,只有在每年的秋季收了地瓜後,日子才好過壹些。由于地瓜生性潑辣,抗病蟲害強,容易繁殖,砂土山地都可種植,産量也大,壹畝好壹點的地可收七、八千斤,而且不用中間追肥、打藥,只是秧子過長了翻壹下,到秋天地瓜就長成個了。鮮地瓜可放在地窖裏保存很長時間,切片曬成的地瓜幹更容易儲存。從刨地瓜開始,地瓜就成了家家戶戶的主食,但絕不像現在這樣烤著吃,吃著玩,圖個樂,而是壹天三頓當飯吃,秋冬季節大鍋煮著吃,或切塊做粥,到了地瓜不能儲存時,就吃地瓜幹面的窩頭、煎餅或地瓜幹碾碎後做的粥,直吃得聞都不想聞了,因吃地瓜太多而落下胃病的人不在少數,但爲了活命也沒法。
那年月沒有現在這種烤地瓜的,但有時會燒著吃。記得上小學時,餓壞了,結夥扒來地瓜,找來幹草點上,將地瓜放在火裏燒壹段時間後,地瓜的外層燒糊了,裏邊還硬邦邦的不熟就搶來吃,吃得滿腮黑乎乎的,終于填飽了肚子。
地瓜的栽種始于乍暖還寒的早春,生産隊會專門壘制地瓜炕,炕面排上地瓜用沙土蓋好,蓋上草苫子,在竈炕裏燒火加溫後,地瓜就長許多出了嫩芽秧苗,然後拔出來打成捆,壹顆顆栽種到地裏。時間不長,那些秧苗就蓬蓬勃勃地長成了秧子,到了夏天滿地全都爬滿了綠色的藤蔓,它們密密麻麻地擠在壹起,形成了壹個小小的綠色的海洋。生活困難時,很多家庭都把嫩壹些的地瓜葉和地瓜秧的嫩頭采來當菜吃,有些曬幹了冬天吃,隨難以下咽,也能填肚子。到了秋天地瓜長成時,學校就會放四十多天的秋假,(現在的學校沒有這個假,當時是農村學校最長的假期。)主要是幫家裏秋收秋種,幹得最多的就是忙地瓜。生産隊裏的地瓜是集體刨,在地裏用大筐、大秤分到各戶,小孩的活是幫著割瓜秧,摘瓜蒂,把地上的瓜撿到筐裏。無論是隊裏分的還是自留地裏自己刨的,大人都及時用專門擦刀,或輪刀,將地瓜切成片,孩子們便在壹邊將成堆的鮮地瓜片,壹片壹片在地上或向陽的山坡裏擺開晾曬。曬幹了後,撿拾起來歸囤入倉,就是壹年的口糧了。家裏有了地瓜幹,就像有了小金庫,用錢了,reenex 好唔好就到集市上賣點地瓜幹,家中來客人了,又可以扒上筐地瓜幹,到村門市部裏換酒。當然,換酒的前提就是估量著地瓜幹壹家人壹年夠吃才行,否則就會餓肚子了。
收刨地瓜的日子裏,田野裏到處都是白花花晾曬的地瓜幹。這個時候,最怕的就是下雨,倘若遇上綿綿秋雨,對老百姓來說,可就遭殃了。地瓜幹被雨淋後會在地裏腐爛掉,壹年的口糧就沒有了著落。每逢陰天大家就很緊張,必須搶撿回來在屋裏晾幹,記得那時經常半夜三更打著燈籠去撿地瓜幹。有壹年雨多,檢地瓜幹沒處晾,父親想了個辦法,買來細鐵絲串起來挂在牆上涼幹,但還是黴爛了不少。爛地瓜幹也都不舍得扔,摻些好的也都吃了。爛地瓜幹有兩種,壹種外皮是白色的,芯子卻黑黑的爛了,那是淋雨後,雨過天晴,風壹吹,表面仍然幹得很快,但裏面本來沒幹,又灌了雨水發黴;壹種正好相反,就是瓜幹快曬幹了,遇到陣雨,外表有些腐爛發黑,而雨水沒有泡透,裏面卻是好的,這壹種洗洗還可以吃。小時候也吃了不少爛地瓜幹,那難吃的滋味到現在想起來還心有余悸。
據說地瓜原産于美洲熱帶地區的秘魯、厄瓜多爾等國家,在我國的栽培曆史僅有四百多年。不知道是誰先引進到齊魯大地,簡直是功德無量,地瓜的貢獻,就在于在那個困難的時期,曾解決了多少人的吃飯問題,保住了千百萬人的生命。現在的沂蒙山區早已脫了貧,農林牧副發展全面,山裏人都過上了富足的生活,地瓜種的也少了,除少量食用外,大部分用于制作澱粉、釀酒或作飼料等,地瓜當飯吃的年代已成了遙遠的過去。當年地瓜、地瓜幹煎餅、地瓜面窩頭、疙瘩鹹菜,陪伴我走過了壹大部分少年時期。正是地瓜,在那個年代裏對我不離不棄,養育了我的生命,更給了我堅忍不拔的進取心和刻苦學習,不斷進取,改變命運的意志。也正是因爲過去的苦日子,使自己倍加珍惜今天生活的幸福美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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